奶奶的煤油灯

       ■ 王茹（江苏）

       秋末的风胡乱地刮着，不管生活赋予了我们什么？秋天的气息总是踏着落叶而来，大地打翻了调色板，不知趣的银杏树叶还只想倾心自己脚下的那抹白，此时窗外的景象都带着些凄凉与无奈。

       老院子里的围墙比往常高了许多，依稀传来奶奶咳嗽并喘着粗气的声音，院子里的枣子树也结了厚厚的一层皮，好像知道冬天的到来会把自己冻得体无完肤，奶奶点燃床头的煤油灯，这个灯玻璃早已泛着金黄，两边的把手早就磨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灯芯也是泛着黑点，但依然闪着微光，光线看上去那么暖那么温馨。

       奶奶坐在床上，身披一件格子搭配缝制的旧棉袄，满脸的皱纹已经数不清经历了多少的故事，旁边的煤炉子吱吱冒着烟，咕嘟咕嘟的水声伴着这个清凉的秋，温暖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看见我们这些小小的顽童进来了，奶奶推掉到鼻尖的老花镜看着我们，瞬间笑得如花般灿烂，露出两排所剩不多的“卫兵”牙齿，放下手里的缝衣针，拍拍盖的厚厚的被褥，说道：“毛孩子，来坐在床上，暖和暖和。”我们嬉笑着摇摇头，快速端走奶奶的煤油灯，一哄而散地跑了出去，几个孩子头和头顶在一起，研究着奶奶煤油灯的原理，但研究了半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明白，最后你争我抢地弄洒了一地的煤油，此时奶奶迈着蹒跚的步伐，嘟嘟囔囔地赶来了，我们扔下煤油灯一溜烟没有了影子。

       你去过乡下吗？你可能见过老式的茅草屋顶农舍，屋顶和屋角都长满了苔藓，当然还会有一只看门狗，谁从门口过，它都会乱叫一通，放学回家的孩子远远看见屋上烟囱缓缓飘着轻烟，心里就特别踏实，因为知道奶奶在围着围裙等待归家的孩子。半夜朦胧中醒来，看见奶奶的小屋里依然闪烁着微光，就知道奶奶又点着煤油灯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思绪万千，但手里依然会缝制着来年冬天我们穿的棉袄，漆黑的夜只有这盏煤油灯陪着奶奶，伴随着奶奶时而的咳嗽声，火苗一颤一颤的，好像看懂了奶奶的故事，我想这盏煤油灯或许见证了很多古老的故事，也变得那么消极和沧桑了。

       时光如梭，转眼我们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而立，曾经以为老去是很遥远的事，突然又发现童年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是一年秋风起，落叶还是那么无情，马致远笔下的“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的景象照进现实，落日的余晖洒向屋后的林子，映衬着池塘里的水面波光粼粼，就如奶奶手里的煤油灯一样，安静而美好。

       多年不见，房梁上的苔藓早已褪去它的繁华，屋子进行了修缮，华丽而优雅地坐落在村子的角落，那盏煤油灯依旧放在柜子的上面满目疮痍地看着这灯火通明的世界，我能读懂它的焦虑和孤单，好像身处另一个美好世界的战士，见证了百年变迁却发现自己早已无用武之地了，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身上的铁锈一点点地覆盖原本的色彩，渐渐老去的叹息已经配不起这灯火通明的夜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又是一年秋风起，残云卷起落叶，奔走的孩童捡拾着村里的落叶制作出一盏盏漂亮的落叶灯笼，妈妈擦去煤油灯的灰尘，缓缓地放在奶奶的照片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