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英雄

       ■何正发（贵州）

       三月里，大风起，嫩草发。

       我回乡给老祖宗们上坟。

       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张大娘喜出望外地步履蹒跚而来我家。

       “刚啊！回来好。前些天赶集买了些阴间用得上的，想去看看阿顺。可我这把老骨头啊！不会开车，也不会骑车。寨子里的娃儿们一个个外出了，都指望不上。”

       我听着张大娘的话，看她那黑白相间的头发。想到该去看看他了！儿时的伴。

       “大娘，您把我当儿子对待，没啥不方便的，您只管喊我，也不碍事。”

       “阿顺呢！一晃走了三年。他大哥每个清明都去挂纸的，可他不在了，我这心啊——难呐！这几天一闭眼，就梦见他缺东西。买了一些他爱吃的猪头肉、爱穿的衣、爱看的书，不让他挂念。我想啊！你载我到他的坟头上看看，可好••••••？张大娘说话间一个劲儿地揉那满是褶皱的眼眶。

       我不便说单位有事，难以拒绝一位母亲对亡子的思念。

       “大娘，我没啥事儿，他的坟不远，一脚油门儿的事。”我安慰道。

       张大娘见到儿子的坟后，摸着墓碑上的遗像，激动得不能自已：太好了，简直太好了，我又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刚啊！谢谢你，劳累你了！大娘来回走走，像一只断头的苍蝇。

       守墓的老头看着张大娘思儿的神情和墓碑上的遗像，他“啪”地来了个立正！同时低下了头静默。

       “儿啊！你，太好强，不服输。我跟孙子说，向你爸爸学习！当个好汉，当个好儿子！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孝顺——翠儿寻了人家，我懂她！她还年轻，下半辈子有个归宿。她想着宝哩，每月给我们打600块，让她去吧。怪就怪你，不好好陪伴她走下去……你大哥，出车祸，没了。你侄女——上初中了，我们好着呢。你弟在省城，老板听说他有个好哥，待他特别好，一个月可以捎六七千回家还有好心老板的一点资助，足够了——你托梦的，都带来了，顺着火，烧给你，慢慢用吧！张大娘坐地上，一边哭一边烧纸！

       我和老头站一旁，泪在眼中打着转。

       老头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问道：“老太太这么悲痛，她儿子怎么去的？”

       “三年前，林场失火，消防队还没赶到时。大家都在急急地救火，阿顺冲在最前头，火势灭到一半时，突然又刮过一阵强风来，火随风起，无情地......”我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不是消防队的，他逞什么能？”老头说。

       “一个没训练过的人，勇敢、无畏，想让国家财产少损失点。您活了六七十岁，敢吗？”说完，我抬头又看了看“烈士陵园”的门头牌字，走出园外，等着大娘。

       我知道，母子相见，定会有许多话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