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莱娜•费兰特《被遗弃的日子》浅析

       ■ 周晓恬（浙江）

       《被遗弃的日子》是埃莱娜•费兰特继《烦人的爱》之后出版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依然延续了埃莱娜一如既往的叙事风格，简洁清晰，诚实真挚。

       书中的主人公奥尔加身处混乱、无迹可寻以及非理智的情绪和物理空间中，但却与周围的一切浑融一体地呈现出震荡乃至成长的生命理路。《被遗弃的日子》以强大的情绪冲击力和对人物暴露赤裸的心理描写，构建出了一间独属于现代青年知识女性的心房，铺绘出时代女性寻回自我的艰难历程。作者在书中毫不掩饰地解构现代两性婚姻的黑暗和虚无。尽管主人公在愤怒、否认、投降和绝望之间徘徊，但她试图通过探索自己的过去，从而理解自己当下的困境。

       《被遗弃的日子》开头，主人公奥尔加就被作者猛然抛掷到了一个异化的空间当中，“四月的一个下午，吃完午饭后，我丈夫告诉我，他要离开我”。时间、事件，没有多余辞藻的粘连，剧烈的突转不适宜地被一种冷静克制的语调承托，瞬间呈现出杂乱生活的横断面，小说的引线就此点燃。跟随叙事的转变，小说语言风格也逐渐升温，快速驶向失控，就像在座刺激的过山车。另一方面，由于埃莱娜独特的同时性写作手法，奥尔加对生活的焦虑也无时无刻不影响着读者的心情，这是一种纯净的迫近感。

       奥尔加仿佛是被撕裂的两端，她在两端之中行走，裂痕滋长蔓生。一端是日久绵长、难以割舍的爱，一端是横遭背叛、无法释怀的恨；一端是迷离幻想的梦境，一端是还未收拾的现实残局；一端是竭力控制情绪的挣扎，一端是无济于事的崩溃。奥尔加在矛盾的生活中不停摇摆，在寻找丈夫与摆脱虚无之间徘徊彷徨。埃莱娜熟练运用意识流的表现手法，造成笔下人物意识的紊乱，人物由于处在自身的幻想空间当中，身边物理空间的构造是支离破碎的，因此随时都有可能引发大量癫狂纷乱的思绪。埃莱娜进入潜意识的深海，逐步分析和洞察几个月内奥尔加精神分崩离析又重建自我的状态，其发生的行为总是难以预测却又在情理之中。

       当奥尔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要去做一个真实、坚强的女性时，作者巧妙安排马里奥的出场，“我很讨厌詹尼，伊拉莉亚也让我受不了”，这句话正好道出了中年男性对一段婚姻走向虚无时候的选择和逃避。他无法从虚无当中看到希望，而是选择了另一具身体来寄托自己未尽的情绪。然而此时的奥尔加已经开始真正朝着一个知识女性，朝着一个写作的女性去接近和开始，这本书的结束就是奥尔加新的开始。

       埃莱娜的小说之所以会被认为是私人性的，是因为她善于在书中袒露几乎锐利、赤裸的人物内心想法，为读者提供一种清晰、简洁、无杂的状态描绘。比如奥尔加被好友莱雅邀请到家里作客，她的心情是这样的：“我想这就是我要面对的现实：类似这样的夜晚，出现在陌生人家里，扮演一个需要重建生活的女人，受那些不幸已婚的女人支配，她们急迫地推荐她们觉得迷人的男人。”非常露骨而真实的埃莱娜式描述。

       谈到埃莱娜的小说，不得不提的就是书中精彩的母女关系描写。《烦人的爱》当中呈现出的复杂母女之爱就是与当时女性主义及思想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被遗弃的日子》也同样向我们展示了一段破碎后重建的母女关系。母女二人或许是共同拥有了一段糟糕的心路历程，最后母女关系的修复是非常和平而温情的。

       《被遗弃的日子》是对“她”的塑造和重建。当下，面对“女性”一词所指与能指的割裂，埃莱娜的写作以最真实的面孔从原始的人类生命中汲取力量，完成了一次自我，甚至可以说全女性的重塑：宁可痛苦地活着，也不要麻木地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