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儿

       /金功亭


       太阳刚露头,老五起床,抹了一把脸,开始巡塘。他仔细地对蟹塘的水质进行检查,将螃蟹吃剩下的饲料打捞出来,根据螃蟹的生长状况和进食情况,安排好饲料投喂量。中午的时候,再测试一次池塘水温,观察水的透明度变化,水有点浑浊,马上换水。


       晚上,他还要观察螃蟹的活动状况,发现异常及时采取措施。有时间,就与螃蟹或者它的猪鸡鸭鱼虾“邻居”们说说话,逗逗乐。等这帮“好佬”都吃饱喝足神闲气定了,老五端起酒杯开始惬意地小酌。这是“蟹农”老五的一天日常。秤杆离不开秤砣,油锅离不开油勺。


       老五这辈子离不开什么呢?


       自然是河荡的“水陆空三军”。老五生于水乡河荡,自小就与鸡鸭鱼虾螃蟹们相伴。老五发自内心喜爱它们,把它们当作自己的伙伴和亲人。和它们相依相偎的时光,丰满、踏实而饶有兴致。它们给老五的年少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记忆。后来,父亲调到县里,举家进城,他成了城里“公子哥”。但是,他似乎并不满意这样“枯燥”的生活。高中毕业后,他勉强考了个职业技术学校,学农机,回来分在县农机化研究所。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个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整天无所事事,效益也一般。想换个单位,学历摆在这里,能进事业编就不错了。对象找了,婚也结了,生活稳定下来,老五的心绪浮动起来。听说老家亲戚有口鱼塘,找人合伙干,他就想去。对象和老丈母娘死活都不同意。好好的班不上,去农村养什么鱼?城里收入一般,好歹也是正经单位。对象家原在江南都市,因为老丈人坚持要回老家,才调县里。


       本来到了小县城就挺委屈,现在老五居然要去农村做“养鱼专业户”。对象想不通。老五脑子一转,有了办法。他先做“收树”的生意。从各家各户收购规格不一的树木,分类归集后,卖出去。收购点就设在河荡。生意越做越大,跑动越来越勤,老五时不时就在河荡落脚。对象看出他的心思,钱也挣了不少,也就慢慢默认了。


       这时,老五做“养鱼专业户”的事,水到渠成。鱼养了不久,老五又做起“猪倌”和“鸡王”,搞起了循环养殖,鸡粪喂猪,猪粪养蝇蛆后肥田,蝇蛆制粉,用来喂鸡或猪。据说蝇蛆含有甲壳素和抗菌肽,可以大幅度提高猪、鸡的抗病力。这种模式,既节省了饲料粮和日常药物投入,又使鸡粪作了无害化处理,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均十分明显。说起这些,老五头头是道。“养鱼专业户”兼“猪倌”“鸡王”干得挺起劲的时候,老五突然打起了退堂鼓。后来才知道,对象想生小儿子。女儿慢慢大了以后,“儿子”一直是块“心病”。


       生二胎,不符合计划生育政策,“鱼塘”的资产又成了“心病”。忍痛割爱退出鱼塘后,老五被朋友拉去做起了“工头”。项目不大,都是“求哥拜姐”分包来的“小鱼小虾”,比如围墙、道路、下水管道什么的,钱倒是没少挣。没几年,“奥迪”开上了,苹果手机也用上了。工程越做越大,干脆甩开膀子开发楼盘。没承想,一不小心做成了“烂尾”,砸进去几百万。


       这时,老家亲戚又来找老五。这回是要养螃蟹。老五望望对象,对象望望老五的老丈母娘,丈母娘又望望老五,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人什么命。”老五跟亲戚回了河荡,“大张旗鼓”地做起了“蟹农”。从清塘消毒、种植水草、放养投饵、调节水质,一直到张捕暂养、分袋包装、加贴商标、市场销售,都是亲力亲为,搞得风生水起。同时,轮养青虾,套养鳜鱼、翘嘴红鲌,搭配鲢、鳙鱼和异育银鲫。接着,鸡啊,鸭啊,猪啊,又都陆续养起来。整个一家禽家畜水产“王国”。老五俨然“三军司令”。每天“沙场秋点兵”,看“水陆空三军”或列队、或三三两两、或单枪匹马,或横着、或跳着、或游着各自欢快地奔走嬉闹,老五有说不出的开心和自豪。老五的综合养殖模式成为远近闻名的一个典型。


       河荡周边的养殖业在他的带动下蓬勃发展。让老五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对象退养以后,也“不声不响”地来了河荡,从城里的“娇小姐”,变身为不折不扣的“村妇”。除了负责老五的饮食起居,高兴起来她还会陪他一起“巡个塘”,“点个兵”啥的。贵为“三军司令”,没夫人陪伴左右,还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