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的菜园

       文/俞传美


       小伯(我的母亲)的菜园是一些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构成的,一个斜三角形蔓延到梯田,菜园封面是彩色的,序章—茄子、辣椒、黄瓜、西红柿、葱、姜、芫荽、菠菜、蒜、萝卜、大白菜、竹笋、黄豆、洋芋、包谷。小伯的菜园包罗万象、琳琅满目,还有我们三姐妹们最爱吃的大李子、大桃子、柿子如“红灯笼”……


       当第一缕阳光从猫子岭射向菜园时,薅草的小伯正好一起一伏地弓在黄金分割线上,站成一棵应景的香樟树,小伯的菜园的封面灵动了,飞扬了,小鸟来了,鸡群咯咯咯,羊儿咩咩,牛儿哞哞,猪儿哼哼,我们三姐妹嚷嚷,空气湿漉漉的,瓜果小菜带着露珠,像刚洗过的笑脸好看动人,整齐划一的小葱、绿油油的黄瓜藤蔓调皮地爬上梯田坎,阳光照耀无数花蒂未落的嫩黄瓜在我嘴角晃动,我抓过一根黄瓜狠狠地咬一口,那个爽啊!小伯满脸笑容地摘下我咬过的黄瓜,把花弄掉,在衣服上擦一擦说:“吃吧,美儿,甜的。”我再咬一口,好脆好甜,小伯满意地笑脸好美。此刻南瓜露出圆圆的脸,豆角长出修长凹凸有致的身材,黄花菜娇贵地笑着,萝卜菜、白菜、鸡冠子菜、红绿的辣椒争奇斗艳,有一个大梯田的辣椒小伯不让我们摘,小伯说:“那个大梯田里的辣椒留着卖钱送美儿读书……”我趁小伯不注意偷偷越界了,因为那辣椒很大很大,辣椒杆长成了辣椒树,辣椒弯弯的像牛角,我摘下两个想烧着吃,小伯脸上有些晴转阴……香菜、茶树花、月季、芍药花的点缀,菜园变成花园。在菜园里,我是一个幸福的安琪儿,小伯乐此不疲地锄地、拔草、施肥、浇水。全村人路过菜园,都发出啧啧赞叹。


       每年二月,小伯就开始收拾她的“爱心”菜园。她先把猪圈里的猪粪挑到菜园里,然后用粪坑的粪水泼洒,发酵腐熟,再一薅锄一薅锄把肥料拌匀,把菜园的土疙瘩打碎耙平。菜园呈现出“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象时,小伯天刚蒙蒙亮就去打理成大小不等的块块菜园。布谷鸟儿破春一叫,小伯的菜园里早已长出了嫩绿的瓜菜幼苗。


       在菜园里,小伯不知疲劳,她一会儿把这棵菜苗扶正,一会儿给那棵菜逮虫。嘴里不停地哼着儿歌“虫虫儿飞,虫虫儿飞,飞到嘎嘎屋里去……”唯有此时,小伯完全处于怡然自得的忘我境地!


       种菜是细致的体力活。不仅耕地、除草、灭虫、一遍遍地浇水,小伯时常忙到三更半夜。随着粪桶的往返,菜蔬的根部,粪水汇集成一股股浊流,渗入干涸的土壤,输送到瓜菜根部,菜园顿时充满生机。我和小伯坐下小憩,望着关庙河夜空蓝天上繁星点点,看着萤火虫飞来飞去,听着青蛙鼓起腮高声嗯啊、嗯啊!听竹笋猛长拔节的声音,每次都泛起对未来生活的遐想。娇嫩的菜叶吸饱养分脸上晶莹的露珠,土壤中释放出来的暖洋洋的地气,大口呼吸着从多种蔬菜中散发出来的清香,这时的菜园构成一幅母女劳作亲情图。


       人勤地不懒,天道酬勤。小伯的菜园丰收的时候,她让我背些瓜果蔬菜送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们吃。她把手撮成一个“o”型喊山。“王幺妹儿,打下狗子,美儿送菜来哒!刘幺妹儿,打下狗子,美儿送菜来哒!张家哥哥打下狗子,美儿送菜来哒!”这种声音在山谷飘荡,好温暖。


       白白胖胖的竹笋吃不完的晒干,青菜吃不完焯水晒成干菜……


       春节前,关庙河一河的过年猪叫。小伯宴请乡亲们吃杀猪饭,孩子们往我家狂奔,狗儿猫儿都来了,全村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厨房里演奏着锅碗瓢勺交响曲。这时小伯的菜蔬派上用场,锅里翻滚红油汤炖排骨放上干竹笋,黄亮的扣肉下面放干腌菜,紫红色的炒猪肝、里脊肉、腰花放红红的剁椒和白色的葱果子,炒肉用的金黄色的糟辣子,项圈肉用菜豆干红辣子炒,厚肉片爆炒加大蒜煮20分钟。快熟时与凝猪血添加到大锅内,放上白色的新鲜萝卜丝,搅拌均匀。待猪血变色嫩滑起锅。此时,一大锅香喷喷、热腾腾,带着原汁清香的“杀猪菜”烹饪告成。一个带铁叉叉的火炉爬上桌子,旺火上坐上一口铁锅盛满汤肉,围炉喝酒的片片肉、丝丝肉、窝窝肉、各种炒菜喷着麻辣烫香味儿,酸萝卜、泡菜、霉豆腐、腌菜走上舞台,亲人们边吃边喝,吃得满头大汗、满嘴冒油,爸爸的挚友吴大炮一句“肉尽吃饱、酒尽洗澡”把杀猪饭推向高潮,蜂蜜酒里酿成醉美乡音、乡情好温暖,此刻,一条河都会飘着小伯的菜香味儿。


       小伯的菜园年代早已过去,留给我满满的回忆。如今赶上乡村振兴的好时代,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小伯却走了。回忆小伯以菜园地当画板、各种菜蔬作颜料,种出世间独一无二的彩色图画!那菜园洋溢着淡淡乳香,如母爱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