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田埂路

        文/陈传平

        乡间的田埂路，偶尔走一回心里极舒畅；狗尾巴草爬齐膝盖骨，顺手拽一把捏来弄去别有一番滋味……

        原本呢，我就是个地道的乡下人。三十年前做娃仔时就在这田埂道儿上走，可谓花花草草是啥味儿都闻得出的牛孩子。可那个时候，却闻不出这田埂道儿上的真正味儿来。喜欢的是城里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的花花世界。没想，后来生活的浪潮阴差阳错真还把我浪进了城里来生活。这一住就是数十载，人已半百而过。可这人上了岁月，就喜宜居，喜静默。细一思量，颇觉乡里头还真比城里好呢。美哉它环境清幽不喧嚣，空气清新，无污染，让人无法不羡。而今，越是见证这岁月如白驹过隙般“翻篇”，人往黄昏暮年队伍里斜，这心呐，真想岁月给倒回去。

        这人呐，兴许也只有到了这个年轮，才知道或懂得乡间的田埂路之金贵；才真正闻得出田埂道儿上那些花花草草的味道儿来。

        自从有了这种眷念，我这心呐，时常都在往乡下飞。譬如谁家有个婚宴喜庆啥的，置了手中活儿也要赶了去，与家乡父老亲人叙旧话叨，像是有摆不完的龙门阵，颇感其乐融融。每次回趟乡下，我都要住上一晚，歇个脚。赶次日清晨去踏踏那些乡间的田埂道儿，赏赏田园山色风光，好像这样悠闲自得地走一走才感舒坦，才能填满心海儿里那些曾流走过的“岁月时光”。每每踏着乡间的泥块土壤，心里总是醉美美的，似乎就想这样醉美美地，漫不经心地，悠悠陶然地踏下去……直到终老。

        特别是夏日里，每当回到乡下，见到那些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就像鲜活的“狗尾巴”挺立着，微风荡漾，摇来摆去，如同小狗狗见着主人撒欢儿似的轻快，煞是沁人心脾喜滋滋的惬意。一路走过，我总免不了要拽上一把，放在手心儿里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极像回到了孩提时光里，没了尘世的一切喧嚣与烦忧……

        赶早锄禾的大伯见了我，总爱亲切地唤呼道：“——喂，大兄弟，田埂道上露水重，散步子到公路上去，宽敞，不得打湿裤脚。”

        我从溢美中回过神来，笑笑，也亲切地回敬说：“大伯，没事，没事，这感觉好哇！真好！”

        大伯会心地笑笑，便忙自己的去了。

        我一面赏心悦目，一面又遥思追忆昔日娃仔的顽皮岁月……一群群童心未泯的牛孩子在这些山坡坡上，田埂道儿上打猪草呀，割牛草呀，田淖里抠鱼鳅呀……甚至为了一窝长得肥胖的野猪菜——什么侧耳根、奶浆草的，蹦得你争我抢；或见着田间一个啥黄鳝鱼鳅洞什么的呢，争夺得稀泥垢面的幅幅生动情景来。一路遥思想着，真可心。特别是当我走进自己昔日一度耕种过的那片庄稼地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驻下步来，欣然激荡地赏着那片地，心中会骤然升起一股暌违已久的亲切感，眼前似乎立马便浮现出当年劳作的情景来，挑着粪土、施肥、锄草、垡地儿……那情形，漫过脑际，历历可见。于是，蓦然间，感觉是自己无情地抛离了它们似的，远离的那种陌生感使我油然地心生怅然。有时，我便问着自己：你还是我的吗？眷恋的心绪使我久久驻足难返。

        乡间的风情景致总像是看不够，赏不完，走了这里，又想去那里，总想把昔日那些踏足过的每一寸土壤访个遍。哪里有处小溪流水，哪里有处藏过“猫猫”的岩洞，哪里有耐看的奇观异石，甚至崖壁的一蓬爬崖草，惹弄过一处蜇过人的马蜂窝，都想躬身必至。似乎那是生命里最美的欣赏和见证。

        近日，我又回了趟乡下。一来是赶吃趟一位乡亲老人的高寿酒；二是见证家里亲人土地再度确权延长三十年的盛事。好事赶到了一起，故便多住了两天。可那日清晨，一不留神走得远了些，在走过乡镇新建的那一幢幢民宅生活区（政府出资建设的新村，将山地偏僻人家移民在适居处）后，我竟然踏进了后山塆塆那片“退耕还林”的青青山岭里。蓊郁葱茏的森林延绵数里，巍然挺立高耸云天。乘着兴致，我越往里走，越觉空气清新扑鼻，仿佛我走进了大自然的瑰宝里，一路倍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我攀上林荫巅峰，脱下鞋祙，赤足站在清凉洁净的山石上，意欲览尽乡间清晨这道山色旖旎风光。

        这时，太阳圆圆的脸儿从对面山尖尖上露了出来，红火火的霞光披洒在翠绿的植被上，金灿灿地点缀着大地……